在京兆府尹徐法真到来之前，封士让一直被高俨指着鼻子数落着，令这位善以交际闻名于世的三朝老臣羞愧得无以复加，当着高俨的面在武安殿痛哭流涕。
“臣京兆府尹徐法真见过大行台！”
徐法真刚一进来便看见封士让的窘态，还以为他犯了什么事呢。
可方才领自己进门的内侍明明说，大行台只是调查最近一月以来在京城频发的盗窃案件，所以他只带了这方面的卷宗。
于是徐法真连忙又补充道：
“大行台若是要查官员行纪，臣这就去调阅卷宗…”
高俨抬手阻止了他：
“孤听说最近京城偷鸡摸狗的案件多了不少？你这个京兆府尹究竟是怎么当的？堂堂京畿重地，治安竟如此紊乱，你让京城的百姓还如何信任朝廷？？”
徐法真急忙躬身下拜：“臣知罪！”
“你倒是认罪认得爽快。”
高俨瞪着眼睛看向他：
“孤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问罪，孤问的是既然盗窃案频发，你们京兆府就没拿出相应的对策么？”
徐法真松了口气，连声答道：
“回禀大行台，臣已下令让卫卒加强巡逻，尤其是夜间巡逻，并在商铺繁华地带设立昼夜岗哨应对此事。”
高俨点了点头，对他的措施也算较为满意：
“可有成效？”
徐法真一听登时面露苦涩：
“收效甚微…”
高俨再次惊奇的看了他一眼，这厮还真是个直性子，换做其他官员在此，多半会说已经略有成效，虽然意思是一样，但听的人可觉得不同，何况询问你的还是上司。
遂，高俨又好奇的问道：
“怎么说？”
“臣也不知啊，明明臣加派了人手，偏偏这些盗贼仍旧不肯罢休，一有空子便钻，令人防不胜…”
一说起这事徐法真就满肚子怨气！
好几次他都亲自上阵了，而且也抓了几名盗贼关进大牢，可第二天依旧有不怕死的跟风作案，弄得他都以为自己不是什么京兆府尹，而是边关那些羁縻州刺史，否则民风怎会如此彪悍？？
“难道京畿的百姓已经穷困至斯了？”
听他这么一说，高俨也非常诧异，指着徐法真带来的卷宗：
“拿给孤看看。”
徐法真闻言连忙双手捧着卷宗呈了上去，然后便退到一边不再多言。
高俨随手翻阅了几篇已经画押的卷宗，初时没看出什么异常，可当他无意瞥见这些卷宗上有关犯人的籍贯大多都来自朔州后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，于是转头问祖挺：
“最近朝廷是否收到朔州发生灾害的奏章？”
祖挺摇头：“不曾。”
高俨又问徐法真：“你们京兆府那边呢？可有接收从朔州过来的流民？”
徐法真同样摇头，他奇怪的问道：
“朔州并无流民过境，大行台此话何意？难道这些盗贼都是从朔州逃难过来的？可朔州也是上州，那里的百姓很富裕啊…”
“富裕？？”
高俨突然把那卷宗砸在地上，怒道：
“若是富裕，怎么这上头记载的盗贼都是朔州人？！”
“啊？？”
徐法真顾不得向高俨请罪，连忙捡起地上的卷宗仔细看了起来，他身为京兆府尹，日理万机，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看小小的盗窃案件。
不过等他捡起卷宗看清之后，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，因为这上面的犯人还真的都是从朔州过来的。
“大行台…臣…臣失职…”
这时候，徐法真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，只能干脆利落的向高俨承认自己的错误。
但高俨没工夫理他，而是面色凝重的看向封士让：
“最近给你送礼的官员之中可有从朔州过来的？”
封士让思索了一阵，慌忙答道：
“有！朔州刺史府长史王尚之曾给臣送来一对精巧的玉狴犴。”
听见这话，本来存了看热闹心思的祖挺也抬起了头：
“刺史府长史无令怎能离开辖地？他是何时向你送的玉狴犴？是亲自送的，还是托人送来的？？”
封士让被这老瞎子凌厉的语气吓得身子一颤，战战兢兢的答道：
“是王尚之亲自送来的，就在这个月初八，那天臣的阿母过寿…”
封士让说到这儿见高俨表情非常难看，连忙又道：
“臣愿将所得充公！”
“孤可没打算找你要那对玉狴犴，既然是老人家的寿礼，就好好收着吧。”
高俨说完，又看向祖挺：
“朔州刺史是谁来着？”
祖挺脸色同样不好看：
“殿下，朔州撤行台府后，刺史与都督皆由南安王所担任。”
“高思好？孤不是下令将高元海一家流放了么？怎还有人担任朝廷要职？？”
急于戴罪立功的封士让抢先答道：
“南安王高思好是上洛王高思宗在外收养的义弟，与高元海一系并无血亲，两家也无走动，因此大宗正先前流放高元海一脉家眷时，并未将南安王算在内…”
高俨走回到桌前，自言自语的说道：
“所以他就趁机造孤的反？”
“啊？！”
封士让与徐法真二人一听均大惊失色，南安王高思好要造反？！
高俨见这二人吃惊但祖挺却一脸淡然，料想这老瞎子应该也瞧出端倪来了，遂指着老瞎子对欲言又止的两人道：
“看孤作甚？有问题问这老瞎子去！”
被高俨点名，祖挺身子立马哆嗦了一下，也不敢再站那做什么世外高人，立即对二人道：
“殿下说的极是，南安王多半已在暗中谋划起兵，这些盗贼便是佐证！”
徐法真越听越糊涂，张着嘴问道：“这跟盗贼有何关系啊？”
祖挺撇嘴道：“你比你那已经作古的老子悟性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啊！”
“这些盗贼都是从朔州来的吧？”
“你抓他们的时候可有反抗？”
徐法真摇头，这些盗贼大多都是人赃并获，且所盗财物并不值钱，有些甚至只是偷了个造饭的铁锅。
“这就对了。”
祖挺一拍大腿：“老夫断定他们多半都是来自军中，就等着殿下登基那天大赦天下，好与那些和尚一起在京中作乱，与南安王来个里应外合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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