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康城外,齐军又有大将陨落,飞熊军中领军张元范在率兵攻打广阳门的时候,被陈国老将淳于量一箭射中,回营后因伤重不治,不幸亡故。
消息传至建康,举城欢呼,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,庆祝这一胜利,陈帝叔宝在得知此事后,也手舞足蹈,并让礼部主持官方庆贺活动,振奋民心。
而这一天,恰好是齐军围城的第十七日。
夜里,被关在牢里的几位大儒侧耳倾听,见外面依旧喧闹不休,忍不住叫来狱卒,询问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,难道齐军退了??
从狱卒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后,几位大儒面面相觑,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。录尚书事王克一脸沉痛的叹道:
“只不过是射杀了一名齐国三品将领便大肆庆贺,照此下去,离亡国不远亦!”
他的族兄太子少保王褒也开口附和道:“是啊,那张元范在齐国众将中根本就排不上号,才一场小胜就宣扬得人尽皆知,简直是在愚弄百姓!”
“万一激怒了齐军,待城破之后,只怕会生灵涂炭啊!”
“叹君主无能啊!!”
“叫我等如何面见先祖…”
“可恨小人当道!!”
大儒们在牢房里的对话很快就传到了陈叔宝的耳朵里,他不敢擅专,只好跑到后宫中去告诉陈顼,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出自陈顼的授意。
“一群老东西!见不得陈国好是吗?!”
陈顼勃然大怒,气得在寝宫中乱砸东西:“建康被围半月有余,城中百姓人人自危,难道寡人不应该设法振奋士气吗??”
陈顼站在门口跳脚大骂,随后又怒气冲冲的瞪着前来报信的陈叔宝:
“你说说,父皇这样到底做得对不对??”
陈叔宝哪里敢忤逆他的意思?急忙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:
“父皇所举都是为了大局,那些酸儒目光短浅,父皇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。”
陈叔宝这话本来只是为了让陈顼消气,结果陈顼却是越来越怒:
“这些酸儒什么都不知道便开口辱骂寡人,实在可恨!寡人要去杀了他们!!”
陈顼忽然跑回屏风后面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,连鞋子都没穿,就大步流星的往外面走去!
陈叔宝见状急忙跟了上去,结果才刚走出去没多远,他忽然听见扑通一声,然后便传来自己父皇的哀鸣。
“父皇!父皇你怎么了?!”
陈叔宝立刻跑下台阶一看,见陈顼仰天躺在地上,后脑勺全是血渍,想来应该是走路太匆忙,加上天黑,没有注意脚下,不小心从台阶上滚了下来。
“快!!叫御医!!”
听到动静跑过来的宫女立刻尖叫了起来!
而陈叔宝被眼前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,呆呆的站在那不知该怎么办,直到陈顼颤颤巍巍的向他伸出手这才反应过来,连滚带爬的扑上前,紧紧抓着父亲的手心。
已经受了重伤的陈顼依旧还想着刚才那件事,朝陈叔宝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“气煞我也”便头一歪昏死了过去!
“父皇!!!”
“御医呢!!御医怎么还不来?!!”
相比心狠手辣的宇文赟,陈叔宝要仁厚得多,他巴不得能一直依附在陈顼的羽翼下,这样他这个太子就不用费劲心思的去想任何事情,只需要和娇妻美缠绵悱恻专心享受就可以了。
所以站在病床前的陈叔宝哭得格外伤心,这种悲伤的情绪一下子影响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三十多个弟弟妹妹,以及外面的几十位妃嫔。
一百多人同时哭嚎是什么样的气势?能令得陈顼这位本已陷入昏迷的伤患都给吵醒了。
“陛下醒了!”宫廷奉御许胤宗急忙叫停了陈叔宝。
“父皇!!”
陈叔宝跪倒在床边,关切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父亲:
“父皇可还疼痛??”
陈顼嘴皮子哆嗦了两下,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:“父皇…只怕不成啦…”
陈叔宝如遭雷击,惊得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利索:“怎…怎会…就是…父皇就是…摔了一跤啊!!”
陈叔宝眼眶通红,他回头瞪着尚药奉御许胤宗,朝其大吼道:“你不是自诩神医么?连宇文邕都救得,难道救不得我父皇??我要杀了你!!!”
许胤宗一下子哑口无言,只能求助似的看向躺在床上的陈顼。
“我儿休慌…”
为了让自己的思路变得更清晰些,陈顼努力的把脖子扬了扬,陈叔宝见状,也顾不得找许胤宗麻烦了,连忙又找了一块枕头垫在陈顼的脑后。
“让他们先出去吧…”
陈顼看着屋内的众多子女,虚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:
“如此看来,寡人倒是强于他宇文邕啊。”
陈叔宝立即回头,恶狠狠的对弟弟妹妹道:
“都出去!”
待人走光之后,陈顼这才看着他道:“如今倒有几分帝王之相了,这下父皇就放心啦…”
陈叔宝心肝一颤,连忙答道:“父皇别这么说,孩儿还有许多不足之处,还需要父皇时时刻刻在身边警醒啊…”
陈顼艰难的摇了摇头:“父皇不成啦,往后就要靠你一个人啦…”
陈叔宝顿时失声大哭。
“不许哭!”
陈顼语气蓦然变得严厉起来:“身为帝王,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?难道你想让父皇难以瞑目吗??”
“孩儿不哭!”
陈叔宝急忙擦干眼泪。
“这才父皇的好孩子。”
陈顼咳了两下,抓着陈叔宝的手:“父皇去后,我儿不要怪罪许胤宗,当初他救宇文邕之前,其实是问过父皇的…”
陈叔宝顿时瞪大了眼睛,当初外面传出陈国御医救周国皇帝的流言时,他就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,所以曾多次向陈顼谏言杀了许胤宗,但最终都不了了之。
“父皇…”
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??”
听见儿子发问,陈顼先是闭上眼睛喘了一会儿气,这才悠悠答道:
“当初高俨挑唆宇文护杀宇文邕,博陵崔氏得知此事后,欲效仿那吕不韦,所以提前派人找到许胤宗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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