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太久,郝仁记不清具体时间。
大概是十来年前,上小学的他,和同班好友偷拿家里的钱,去了外地“闯荡江湖”。
在龙华市的外面,以郝仁为首的祖国花朵,秉持惩恶扬善的侠义,将一个欺负弱小路人的流氓打爆。
然后,一起跨过贩鸦片产物的犯罪集团,被路过的巡警撞破。
大型犯罪团伙为之覆灭,华国震动。
但仅仅过了大半天,为警方作出巨大贡献的几名小学生,就让那个犯罪集团的老大抓住。
恶趣味的集团boss,让其中一个孩童,在剩余的两个孩童中作出选择。
一个生,一个死。
需要作出选择的孩童,叫郝仁。
作为选项的一个孩童,叫做李鸽。
而另一个作为选项的孩童,由于剧烈挣扎,导致犯罪团伙的手枪走火,最后失去性命。
郝仁没能做出选择。
因为在他选择之前,一切已经尘埃落定。
那个孩童躺在血泊里,轻轻问他:“我做错了么?”
时隔许久,郝仁才明白,童年好友昔日剧烈挣扎代表的意义。
牺牲自己,避免让郝仁作出抉择。
不论如何选择,最终的结果,都会让郝仁痛苦愧疚一生。
可牺牲自己绝无仅有的生命,来换取好友的心安,值得么?
直到临死之际,那个孩子都不清楚,所以才会有那般迷惘的呢喃。
而想通这些的郝仁,从那之后,便在心底种下了挥之不去的梦魇。
无法逃脱的梦魇。
现在,那个罪魁祸首就站在郝仁的面前,尽管那个人已经毁容,那深深刻在脑海里的腔调,他瞬间就听了出来。
“你知道我找你,找的有多辛苦么?”
D在二楼按下一个开关,随后从工厂极高的屋顶上,开始垂落两根绳索。
绳索上,捆绑着两个神情惶恐的年轻女子。
一个是林婉秋,一个是薇乔。
她们的嘴上贴着胶布,只能俯视着郝仁,发出呜呜的声音。
郝仁抬起头,看到了两双惊慌失措的眼眸。
由于两个女子的情绪太激动,以至于郝仁看不出两双眼眸深处的究竟是渴望,还是哀求。
但他知道,那一天的梦魇,又来了。
“当年的小朋友,都长大成人了。”
D踱步到二楼绳索滑轮的旁边,把玩着小刀:“现在,让我们来玩一个久违的游戏吧。”
“初恋……or爱人。”
“二选一。”
“噔噔噔!”
郝仁听到D犹如饿鬼低语般的戏谑声音,再看高空吊起的林婉秋和薇乔,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,那间漆黑无助的小屋。
他被逼迫着,在两个儿时好友之间,作出选择。
作出一个无论如何都会在罪恶中渡过一生的选择。
“选!”
D大吼一声。
郝仁的身躯,狠狠一颤。
“哈哈哈!”
D大笑起来,他拿着刀,轻轻割裂着绳索,“当年因为你们三个小兔崽子,让劳资的势力化为乌有!”
“就因为你们三个王八蛋,我失去了一切!”
“给我选!”
“不远我就全部弄死!”
D的声音猖狂而放肆,这么多年,他落魄的时候,甚至住在下水道,和虫蛆同眠!
就因为三个小崽子的见义勇为,毁掉了他的一切!
他的富贵,他的权力,他的一切!
D从未想过,自己会因为三个小学生丧失所有!
因此,他内心的憋屈和愤怒,可想而知。
十几年来,他一边躲避警察的通缉,一边耐心地寻找当年存活的两个个小兔崽子踪迹。
终于,借助加入的庞大势力,本来已经放弃的D,迎来柳暗花明,轻而易举锁定住了郝仁。
于是便有了此时此刻的这一幕。
D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郝仁和李鸽泄愤,但心底浓郁的仇恨,却让他压抑住杀意。
他要一点点折磨郝仁,让他生不如死,让他痛不欲生!
让他明白,当初的见义勇为,究竟多么愚蠢!多么愚不可及!
“是不是很后悔,当初要多此一举,去当什么见义勇为的英雄?”
D望着迷惘而纠结的郝仁,露出邪笑。
他知道郝仁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,所以他故意刺激郝仁,摧毁郝仁的信仰。
“如果不是见义勇为,大概就不会……”
郝仁的眼前,浮现那个孩童血泊里无助的身影。
“对,没错,如果不多管闲事,你们现在都活的好好的。”
郝仁的痛苦,倒映在D的眼眸之中,让那张毁容的脸,越发兴奋起来。
毁掉一个人,不一定要杀了他。
摧毁他的内心,摧毁他的信仰,远比杀死他要好的多!
“唔唔唔!”
薇乔虽然不清楚郝仁和D的关系,但却隐约猜到了D的目的。
如果郝仁被引导向歧路,这辈子就废了,就算活着,也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罢了。
她想要提醒郝仁,但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。
“唔……唔……唔……”
这时,林婉秋发出声音,她望着薇乔摇了摇头。
“别……担……心?”
薇乔读懂了她的意思,面色一愣,黛眉微蹙,露出疑惑。
“唔!”
林婉秋点点头。
别人不了解郝仁,难道她还不了解?
那个腹黑的男人,那个运筹帷幄的男人,会被一个毁容的丑八怪刺激到失去信仰?
“郝仁……你……”
薇乔望着林婉秋眼底的亮光,突然觉得当初那个纯粹的少年,似乎几年不见,已经变了。
变得她不再了解,变得神秘,变得……让她怦然心动了。
“姑且……信你一次。”
薇乔默默收回了目光,紧盯着下方的郝仁,“我和她,你会救谁?”
“又或者,你如何把我们都救下?”
“你知道么?”
就在D以为郝仁心神失守,信仰崩塌之际。
突然低着头的郝仁,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:“为什么这么多年,我会一直见义勇为么?”
“不是为了心安,也不是因为愧疚,只是为了让我的好友明白,他临死前的迷惘,是不需要存在的!”
“因为我活着,就可以送更多的渣滓走上绝路!”
“他不是用自己的性命,换来我的心安!”
“而是用自己的性命,换来了无数良善之人的性命!”
郝仁从怀里掏出了一支枪:“他用生命教会了我,这个世界不只有法律可以相信,还有人心可以信任!”
“而我将用自己的一生,告诉这个世界的所有人,人性的善良,永远不会随时间泯灭。”
“小孩子才做选择,我……”
郝仁缓缓扣动扳机,“全都要!”
“砰!”
枪声响,D的小刀脱手。
拳头大的伤口,将D那张没来得及变幻神色的毁容脸,炸成了一片模糊。
“你找了我这么多年,辛苦了。”
郝仁吹了吹枪口,“我等你这么多年,其实也挺辛苦。”
“你上路了,我的好友也能安息了,而我也不用辛苦了……”
十几年前的梦魇,随着一声枪响,带走了所有的愧疚和煎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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